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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庄伟
我们的国家已进入前所未有的飞速发展的新时代，这个时代的各个领域都需要有才能的人物从事创造和引领。可悲的是这个社会存在着诸多的绝杀天才的因素，对此林木先生深感不安并发出哀叹：“现在我们似乎不需要天才了”“时代似乎不再需要艺术天才，不再需要天才素质”“教育界现在也不需要天才”（见《中国书画报》2014年第99期“名家观点”栏目）。我读后有感，和着林木先生说说我的想法。
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任何一个民族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会有非凡才能的人出现，而且往往被以超自然的方式施才干于一身，因此被人们视为天才。这在社会的各个领域都有，尤其是在科学和艺术界，常被人们关注和传颂，那些载入史册的大科学家、大艺术家都是具有天赋和非凡才能的。由于天才是超常之人，往往被常人所不解，视为怪，在现实生活中为人事所不容，被有意无意地忽视和扼杀。从国家来说，作为发现和培养人才的教育机构，理应重视发现和培养各种有天赋才能的人，因材施教。就以升学考试这一发现选拔人才的重要关口来说，常因不能各科均达标而将有特殊才能的年轻人拒之校门外，进不了校门就拿不到学士、硕士和博士头衔，没有头衔，即使走进人才市场也不值钱，找不到可以发挥才干的工作。当今选用人才主要看学历，这又必然导致想方设法谋取学位，不惜用各种卑劣手段，甚至买假学历假文凭，在庸才和奴才主管的部门更不会用有才之辈，他们是武大郎开店，绝不容忍比他们高的人。另一方面，那些有才之人多为偏才，因超常而反常，性格多怪异而遭常人非议、不被接纳认可，在艺术领域这样的人常被视为疯子。宋人梁楷叫梁疯子，西方现代艺术之父塞尚和梵·高、高更都在当时不被认可而沦落悲惨境地，由于他们的执着追求才有后来的成就。
在当今社会里有天赋才能的人被腰斩有诸多原因，有来自客观的社会制度、人事关系，也有天才自身的问题。我认为在艺术领域里名利的诱惑是绝杀天才的主要杀手。在我的艺术经历中，不止一次见过神童小画家被他们的父母或经纪人带着去走江湖游艺。有个孩子才8岁，出手不凡，当众作画笔墨老到得像80岁的老画家，连在场的陈大羽都叫绝。但在这么小的年龄就被当成了赚钱的工具。我也见过不少有才之辈不走正道，急功近利，追求无限制的物质欲望，把才气和精力都用到了造声势上，有的被有钱没文化的老板包养起来，成为他们赚钱的工具，只画能卖钱迎合市场的画。
在社会上，有才气的人被视为聪明人，如林木先生说的有超常的记忆力、能过目不忘、有超常的感悟力等等。而我认为真正的天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们有天赋的才智，有浩瀚而活跃的心灵，对世间万物都深有感悟，对自然中的一切都有极大的兴趣，每一个概念都能唤起他无限的情思，一切使他激动，一切存于其身，集聚无限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当这些素质赋予他的时候，他就是天才。偏才只是天才中的一种，真正的天才应该是全才，是天时、地利、人和一致的产物。意大利文艺复兴盛期诞生的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是真正的天才。尤其是达·芬奇，他是人类智慧的象征，是那个时代一切艺术和科学发明创造的先驱。他怀有神灵才有的无限理想，试图重新创造世界的美、量度世界的广大无垠、解释世界的奥秘，他的抱负是发现一切、创造一切，在他的生命道路上洒满了崇高的没有完成的零章碎片。我数了一下，如果用今天的专家来衡量，他头上应该有36个“家”的光环。
天才需要智者的认识、发现和培养，使其才能得以充分施展，方成大器。被誉为西方近代绘画之父的意大利的乔托（1267-1337）是农村放羊的穷孩子，一天在石板上专心地画羊群，被从佛罗伦萨来的大画家契马布埃发现，立即收他为徒。后来比他大两岁的大诗人但丁说：“乔托超过了他的老师契马布埃，成了佛罗伦萨的绘画之首。”米开朗基罗在14岁时就偷偷地修改老师让他临习的画稿中微妙的结构错处，这使老师基兰达约十分惊讶，用沙哑的声音对他说：“孩子，有些方面你懂得比我还多，而我已经画了30多年画了。”俄国的列宾在圣彼得堡皇家美术学院毕业前创作了《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大评论家斯塔索夫说：“他已跻身于世界一流大画家之列。”这些世界公认的艺术天才是经过发现和培养的。
在中国20世纪的画坛，徐悲鸿和傅抱石是公认的天才画家，也是被发现和培养出来的。17岁的徐悲鸿到上海谋生，将自己画的马拿去请大画家、曾任民国广东联军总司令的高剑父看，高剑父用“古有韩干，今有徐悲鸿”来肯定和鼓励这位年轻人，而且在自己的刊物上发表了徐悲鸿画的马，这才有后来鼎鼎大名的徐悲鸿。徐悲鸿成为一代名家大师后也像恩师高剑父一样，不断发现、培养和推举有才之辈，诸如齐白石、张大千、吕斯百、吴作人、黄君璧等皆是。傅抱石更是得益于徐悲鸿的发现。傅抱石8岁学治印，10岁能仿制赵之谦印达乱真，22岁书写十多万字的《国画源流概述》，可是他的才能无人赏识，直到28岁在南昌遇到比他大9岁的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教授徐悲鸿。徐悲鸿看了他的《中国绘画变迁史纲》《摹印学》和画作，识才、惜才的徐悲鸿立刻说服时任江西省主席的熊式辉设法帮助傅抱石赴日本留学深造。到日本学习时傅抱石又得比他大12岁的郭沫若的帮助和推举，在日本举办金石书画展，他的微雕作品震撼了日本帝国美术学院院长横山大观。横山大观看后说“中国的篆刻大师压倒了日本的粒米能手”（指在一粒米上刻出17个字的日本雕刻家，人称“神刻”——笔者注），这才有后来名盖中华画坛的傅抱石。如果没有徐悲鸿和郭沫若的发现、培养和推举，说不定傅抱石还在南昌底层教书，不为世人所知呢。
话又说回来，天赋的才能如果没有后天的勤奋努力，天才也会荒废掉。傅抱石就是天赋加上刻苦用功才成功的。八年抗战是中国最艰苦的年代，傅抱石居重庆乡间茅屋，一家人仅居一室，只有在夫人和孩子睡觉后把小饭桌收拾了才能作画作文，他用智慧、修养和发现美的眼睛画了很多金刚坡山水图，今天看来仍是杰作。俄国风景画大师列维坦童年十分困苦，白天去学校旁听，夜宿教堂角落，天一亮就到大自然中观察绘画四时之变。他把画送到画廊时被大收藏家特列嘉柯夫看到并给予了肯定、资助和收藏，得以成为后来的风景画大师列维坦。我在读完他的传记时含着泪写下“贫困、勤奋是天才的伴侣”的感言。
就我现在对画界的了解，一些有才气的画家最好的作品是在他们生活处于困难时画出来的，而今天，画家的名声越来越大、画价越来越高，有别墅多处，开着名车，画室辉煌庞大，可他们的画作却越来越差，有的甚至不堪入目！有天赋有才能的画家已沦为市场的奴隶，一颗颗天才之星在金钱世界里陨落了，很值得深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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