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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龙
某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突发奇想，开了一家“书画展览捧场公司”，专门解决当下许多书画展览观众稀少、场面冷清的问题。我先去公园招聘了一些兼职的社会闲杂人员，继而去老年大学招聘了一些离退休书画爱好者，后来又去书画培训班联系了一些学员，反正没几天时间，我手里就有了一百多名“员工”的联系方式。我和他们约法三章，只要我提前通知，这些“员工”保证第二天随叫随到，很短时间内就能“集结”完毕，听候指令。我招聘时给他们分配的“任务”和“报酬”都很诱人。到底让他们干什么呢？其实，就是哪里举办书画展，需要我们这个团队去捧场凑人数烘托气氛，我们就出现在哪里。比如开幕式现场，可以混迹在台下人群中不露一点痕迹，让人丝毫感觉不出是雇来的“托儿”！关键是我们这个团队很专业，开幕式主席台上领导讲完话，我们这些“员工”在台下会第一时间带头热烈鼓掌。看展览时，这些“员工”则会紧跟在领导和书画家屁股后面，充当粉丝，找机会争着与书画家合影，时而还制造一点拥挤的现象，让书画家真正体会到当主角当明星被追捧的感觉是那么惬意！“参观”完展览，“员工”们会陆续撤离现场，登上我停在门外的大巴车，前往主办方指定的大酒店赴宴，（当然大巴车是我租赁来的）“吃大餐”既是本公司一项“捧场”工作，也是我给这些“员工”的一项“报酬”。当然，有时我也会很大方地给他们每人十块八块的，加上展览现场可以免费领取到厚厚的高档画集和一些宣传资料回去卖废纸，甚至还有纪念品，我这些“员工”——老头老太太们拿出半天时间来参加这种高雅活动，免费吃香的喝辣的，甭提多高兴了！因此，有时我根本不用给他们钱，他们就自愿参加。而我这个老板跟主办方收取的费用一点也不少，如果主办方要我们出动50人来捧场，就收五千元出场费；如果出动100人，就收一万元出场费。赶上淄博书画博览月期间，我的公司几乎每天都能参加一个活动，生意火爆，一年下来，我赚了个盆满钵满，可把我乐滋了，竟然在梦里笑起来了！
为什么做这样的梦呢？正所谓日有所见、有所思，夜有所梦。前些天，当地一位曾和我仅有一面之缘的画廊老板送来一张画展请柬，热情地说：“刘主编，我后天有个展览，请你赏脸来捧场，中午在××大酒店有招待宴会，你最好多喊上几位朋友来，一定要来啊！”盛情难却，我只好应诺下来。到展览那天，朋友们都有事，我只好自己去了。到展览现场一看那阵势还不小，条幅、彩带、花篮装点得分外热闹；当地领导和嘉宾也邀请了不少，台上站了一大列，这个讲话，那个发言，这个读贺电，那个念祝词，开幕式足足搞了一个多小时，台上领导也站累了，年纪大的腿肚子都转筋了，台下观众脚也麻了，陆陆续续，走的走，散的散，溜的溜，繁琐拖冗的程序和形式主义搞得展览开幕式索然无味。等到最后环节剪彩时，观众已经所剩无几，现场剪彩好像是那些人自己在玩过家家一样，非常可笑。那个北京来的画家杵在旁边刚开始笑得还像花一样，志得意满的样子，到最后脸红得像个大萝卜，窘迫不已。领导、嘉宾勉强走进展厅走马观花看了一圈，和画家也无实质性的交流，便以种种借口向主办方老板告辞而去。我也想走。这位主办方的画廊老板却拉住不放。
看完展览赶到预订酒店大厅，服务生已经伫立两旁，恭候待命，只等开席。可是左等右等，原本订的十几桌高档酒席，却只坐了两桌，其中一桌还多是给展览帮忙的“自家”工作人员！这时候，急得主办画廊老板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拿着手机往外拨电话，在电话里吼叫，叫人家速速打车来吃饭。最后叫来的几位原来都是他的七大姑八大姨般的亲戚。这时候，我发现那位画家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脸色已经从红色大萝卜变成紫色大茄子了。那天的宴会大家吃得都不愉快，那位主办画廊老板不停地和酒店方协商“浪费”酒席的事，最后，他和那位画家都喝醉了……那次画展没展两天就草草收场。据说只卖出两幅画。画家惨遭滑铁卢，负气而走；主办方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不小，伤心不已，难堪至极。
那次画展，给我触动不小。因为这并非个案，我遇到的也并非这一次，如今很多书画展都存在着“拉客”“捧场”现象。书画展已经沦为“圈子文化”，沦为了“传销”模式，来捧场的都是同行，拉的客人都是要引导发展其买画的老板们，书画展已经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艺术展，而成了展销会。而当前中央从上至下的反腐形势，不可否认，对许多把字画当礼品的高端客户形成了一种震慑，字画作为礼品市场的一部分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影响，理所当然，书画展冷场现象在所难免。官员不收画，老板就不买画；官员们不进大酒店，老板们就不愿来吃饭，这是其一。其二，当下许多书画展层出不穷，你方唱罢我登台，令人应接不暇，展览规格更是层次不一，良莠不齐。书画家要么是千人一面地玩传统，要么是玩概念、玩玄虚，要么今天炒作学院派、明天炒作名家大师，一会儿是风，一会儿是雨，搞得一些收藏者尤其是正待涉水的收藏爱好者晕头转向，望而却步。总之，展览太多、太滥、太臭，观众视觉审美疲劳，看累了，不愿看，也不想看，甚至说是看明白了展览里面的猫腻，不想去台下当傻子凑人数，白白地让“商家”得利。毕竟有时候画展气氛好，观众多，直接或间接地能影响到卖画的多少。如此，艺术市场缺乏具有真正艺术水平的书画展，必然缺乏观众，必然出现冷场现象，既有冷场，则有“拉客”与“捧场”，催生时髦的专业“捧场”公司，也就不难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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